● 杨思兴
烽火台
几度风雨之后,每一个站立的烽火台,都似一句时间延伸的诉说,直抵苍穹,又像发光的沉默,老父亲般严肃。一座座烽火台,在嘉峪关下,算盘子般,计算着时光的盐碱,爬上边墙的袖口。
历史的书记官记录了明朝的那些事,铁马秋风和蹉跎。
而我来到这里,历史易碎,故事远去,春风洗涤过的绿洲,绿荫正向戈壁之外拓展。每一座烽火台,像大地上铺开闪光的珍珠,正被我戴上脖子。
是的,我是这样喜欢,从历史中走进,又辗转地走出。
寂静!一片春日巨大的寂静从对面的山上下来,接纳了早晨的我。
从一座烽火台到另一座烽火台……更远处的烽火台,我已经爬不动了。三十年来,我接受了时间的发难,早已丢失内心的狼烟,只剩下徒步跋涉。
我靠着烽火台坐下,春风和煦,有思绪涌来……
暮春:迎宾湖散步
树干上挂着暮春的斑斓。
更为具体一点:树干上挂着一枚色彩精致的蝴蝶。
我喜欢这枚蝴蝶,它有被精致垫高的外表,它有中年男人的背影。
我喜欢这枚蝴蝶,时隔多日难以忘怀。
它像我胸口的结,美丽而忧伤;纵横阡陌,它有一双永不褪色的高跟鞋,在我胸口舞蹈了好多年。
石头和狼毒花
在进土大坂的峡谷两壁,我眼前分布着众多的石头,松散的、凝聚的……
众多的石头,让我心生惧意。但众多的石头,听人说,几千年来也没有掉下来一颗,又让我放松警惕。
众多的石头,像一众的罗汉,站在山上。
除了石头,两壁还有星稀的狼毒花。当然,也不排除别的什么草,同样盛放在黄昏,压着随时会被风连根拔起的寂静。
狼毒花和石头一样有毒。
但在河西走廊西部生活久了,在各个石窟的僧佛,耳濡目染下,它们也在不断地低头作揖,诵读经文。
身在河西,四溢的月光里长满了草香
身在河西,俯瞰眼前的小城,灯豆疏密,如同一棵落光叶子的沙枣树。卸下微风的河西小城,静谧总会被打破,老鸹像几朵黑色的花朵,从地上渗出来,被点亮在草湖周围的院落。
这人间秋色,还未褪尽,四溢的月光里长满了草香。
月亮在水里练习鹤立,白色的羽绒,在秋风中如直立的芦花,站在山顶上,据我所知,是流星,刺一样针扎了我的身体,让一匹雪山,开始流淌。是月亮,照耀了我的头顶,让一段河西走廊夜色,看起来如锦。
这是雨后初霁时分,我盘踞在山腰上,像一棵被时光召唤过的树,生出更多的枝条,秋天和数不清的安静加深了这种自我飞旋,我作为一个理解者理解着自己。月亮时不时像一个端过来的奶白的脸盆,让我净面的同时,也让我,拆解自身的优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