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杨喜鹏

2021年12月30日，重病缠身的母亲，在即将迈入新一年的前夕撒手人寰。接到姐姐告知母亲病危的消息，赶回家中时母亲已经永远闭上了眼。那一刻，我怎么都不敢相信，陪伴了我近半个世纪的母亲，已永远离开她生活了77年的人世间！

埋葬母亲后不久，我整夜整夜失眠，无论干什么都无法安心，更别说看书写稿了。时值深冬，我有些茫然走至郊外，走进一片陌生的树林。林中残雪遍布，有一种悲凉感。我眺望着远方，天空凌乱的云彩，让人更压抑，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无助，突然，一种感觉刺痛了我。莫非在寻找一种失落，一种过去的记忆，失去的岁月？确切地说，我在寻找与母亲相伴日子中点点滴滴的记忆！

提起与母亲相伴的日子，首先想到的是五华山农场。五华山农场是我们一家在核城的第一个栖息地。当时父亲在厂里上班，母亲在农场务农，由于当时的农场地处戈壁腹地，四周虽然风景幽美，但气候还是异常恶劣，风沙常常伴随着一年四季。记得母亲常常头上缠着围巾，冒着风沙，来往于田地和住所之间，即使这样，性格要强的母亲仍经常教导我们“人勤地不懒，只要肯吃苦，日子总会好起来。”农场生活初期，生活条件非常艰苦，饮水要靠肩挑手提，蔬菜要靠自己种植，虽然住的楼房，但没有暖气和上下水，家家砌着土炕，尤其冬天，每当夜幕降临，一家人就早早焐在土炕上，一边温习着功课，一边听母亲讲述她小时候的往事，讲她第一次耕田放牧，第一次出门赶集……故事虽小，感觉非常有启迪意义，这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，逐渐在母亲身上体会到那种吃苦耐劳，不甘人后的精神，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，不辞劳作的原因！想起她在农场以及核城山上平房居住时，仍然四处打工，忙忙碌碌的样子。直至年近六十仍然在其房前开垦一块田地，种植上各种蔬菜，当我们不解地询问母亲，已有不菲养老金的母亲为何还如此这般，母亲都会半嗔怪半生气地对我们说：“反正闲着没事，种点菜也让你们来吃饭省点生活费。”说话间，母亲会意一笑，我们也明白母亲的心思，不再与她争辩什么。直到我们兄妹三人相继成家，搬入嘉峪关市，母亲都是始终身体力行地告诫着我们，人勤地不懒，做人走正道！

母亲一直非常注重子女的教育，从我记事起，为了让我们安心学习，母亲每天早早就扛下了家里所有农活，中午再忙也要做好中饭，而对于哥哥、姐姐，要求他们放学后必须先写作业，再干家务活。到了傍晚，由于当时农场经常停电，家里唯一一盏煤油灯被母亲让给哥哥姐姐写作业用，她自己则摸黑干起针线活。1984年秋天，到了入学年龄的我，由于当时年龄偏大，学校拒收，母亲一次次奔走至校长和班主任之间，终于，在母亲的执着下，学校破格将我收下，成为当时班里年龄最大的一个。而哥哥和姐姐，由于家庭变故的原因，不得不中断学业，一个顶替上班，一个参军入伍，而我上完技校参加工作后，继续通过自考陆续取得了法律大专和本科学历，并且文章多次获奖。记得每次我把毕业证书和获奖证书递给母亲时，她脸上都会绽放出久久的笑容，并且逢人就讲自己的小儿子如何争气，如何上进！那一刻，我深知，自小没上过一天学的母亲，内心深处是多么骄傲和激情难抑！

母亲一辈子生性要强，从来不向困难低头。记得在母亲农场劳作期间，当时实行是工分制，一年到头最终的报酬按照实际下地劳作的工分计算，记得那些年，母亲无论遭受怎样的身体不适，都强撑着下地干活，从没耽误一天工。曾经居住的老屋后有一个菜园，有一年夏天，院里的蔬菜浇不上水，母亲硬是指挥我们姐妹三人趁着午休时间，肩挑手提把菜地全部灌溉了一遍。搬进核城后，就在与父亲离婚的那几年，为了不让人看笑话，母亲开过餐馆，干过清洁工，淘金场翻过沙，她的肺结核病，也就是从那时染上的……

母亲的婚姻坎坷，也许是自小没有文化的缘故。经人介绍，母亲与当时在厂区上班的父亲结为夫妻，母亲在农场务农，父亲只有每周末回一趟家，自从我记事起，父母就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，由于长期两地分居，父亲大男子主义严重，生活稍有不顺，便对母亲辱骂殴打……记得就在搬进厂区的第二年，父亲再一次对母亲实施了殴打，忍无可忍的母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婚，自此结束了长达三十多年的夫妻关系。接下来，因为各种原因，母亲又尝试两段婚姻，但都以失败告终。

如今，已是母亲离开人世第三个年头，每当站在附近的高岗上，眺望远方母亲的墓地时，我总是思绪万千。我多想再回到儿时，回到母亲身边，回到我们一家人最初记忆的老屋，回到我们一家人生活过的农场，回到曾给我人生无限美好的岁月，和母亲再次相聚在曾经的故乡，用纯朴的情怀，找回那流逝的岁月，重温我们的记忆。

怀念母亲，记忆就穿过千山万水，跨越时空，点点滴滴随着辗转漂泊的岁月，抚慰着无尽的思念与不舍。如果生命可以重来，我多想陪着母亲再闲聊一次，再陪母亲逛逛街，吃一顿饭，见一见那些当年的亲朋好友……这一切都因母亲的离世而永无可能，无论何时，我都不会忘记母亲给予我人生最初的教诲和启迪——踏实、勤奋、善良、本分，当我在人生道路上奋力前行时，当我踌躇满志为理想打拼时，当我也有孩子并给他们讲述自己亲情往事时，我一定会让与母亲相伴那些美好的日子永远留驻心中，照亮心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