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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之约

●徐兆宝

春来了,来得悄无声息,却又不可忽视。先是墙角的枯草根里钻出几星嫩芽,青得可怜,像是试探着人间的温度;继而风也软了,不再如刀割人脸,只是轻轻拂过,带着些微湿润的泥土气息,偶尔夹杂着远处花开的甜香。人们照例脱去厚重的冬衣,换上轻便的春装,脸上也显出几分活气来,仿佛连脚步都轻快了些。

我向来是喜欢春天的。这喜欢,并非因了那文人墨客笔下的“万物复苏”“生机勃勃”之类陈词滥调,而是因了春天里那些细微的、不足为外人道的变化。譬如晨起时,窗外的鸟鸣分明比冬日里多了几许欢快,却又不像盛夏那般聒噪,只是清清脆脆地叫着,像是提醒人们:日子还长,不必着急;又譬如街边卖早点的摊贩,蒸笼里冒出的白气也似乎更加浓郁了,裹挟着面香、豆香,在微凉的晨风里飘散,勾着行人的食欲。这些琐碎处,才是春天真正的面目。

记得少时,每到春日,母亲总要催我去河边走走。“去沾沾春气。”她说,“免得整日闷在屋里,人都要发霉了。”我那时颇不以为然,觉得春气横竖都是气,在屋里与在屋外呼吸,并无二致。如今回想,母亲的话里实有深意。人活世上,原是需要与季节更替相呼应的。闭门不出,固然也能活着,但终究少了些活着的滋味。就像一棵树,若只活在温室里,纵使枝叶繁茂,也终究少了风雨的磨砺、阳光的抚慰,活得不够真切。

今年的春天,我照例去河边散步。河水已经解冻,缓缓地流着,偶尔泛起几道波纹,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子。岸边的柳枝抽出了新芽,远看如烟似雾,近看却分明是一粒粒嫩绿的希望。几个孩童在草地上追逐嬉戏,笑声清脆,竟不惹人厌烦。他们跑着、跳着,偶尔摔倒了,也不哭,只是拍拍身上的草屑,又继续疯跑。我拣了处干净的石凳坐下,看那河水,看那天色,看那来往行人,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宁。

一对老夫妇从我面前走过。老先生拄着拐杖,走得极慢;老太太搀着他的胳膊,不时低声说些什么。两人皆已白发苍苍,脸上皱纹纵横,却在这春光里显得格外和谐。他们的步子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这刚刚苏醒的季节。我不由想起某位作家的话来:“春天不是读书天。”此刻想来,确是如此。与其埋头书卷,不如看看这真实的人间。书里的春天再美,终究是别人的笔墨;而眼前的花红柳绿、孩童嬉闹、老人携手,才是活生生的春意。

天色渐晚,河面上浮起一层薄雾,远处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,像是星星落在了人间。我起身往回走,路过一家花店,见门口摆着几盆杜鹃,红得耀眼,像是要把整个春天的热情都倾泻出来。店主是个中年妇人,正弯腰整理花架,鬓角已有几丝白发,但眉眼间仍带着笑意。我驻足片刻,终于买了一小盆。妇人很欢喜,额外送了我一小束勿忘我。“春天快乐。”她说,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,像是被春风熨平了一般。

回到家,我将杜鹃摆在窗台上,那红色在暮色中依然鲜明,像是固执地不肯褪去。窗外,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学吹笛子,断断续续的调子飘进来,竟也不觉刺耳,反而有种笨拙的可爱。我忽然明白,春天之所以动人,不在那些大而化之的景致,而在于这些细微处的生机与温情。它不似夏日的炽烈,不似秋日的萧瑟,更不似冬日的凛冽,它只是温柔地提醒我们:生命可以重新开始,希望可以再次萌发。

春天来了,带着它特有的方式。它不张扬,不喧哗,只是静静地改变着世界的颜色与气息。而我们,只需打开门窗,便能与它相遇。

这便是我与春天的约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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